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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B@遗失的安陵
B站@安指导一脚踏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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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二

       七年前,是民囯二十四年,伪满洲国康德元年。

       那一年里,红军长征主力顺利会师,汪精卫在南京遇刺重伤,“一二·九”学生运动爆发,暂观此时中国的局势,真就犹如那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,谁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,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明天将在何时来临。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家境不错,父母均是在国外读书相识,再回国举行婚礼的。也正是这样,喻文州从小受到的教育便颇有中西方教育相融的味道。但自从喻文州父亲去世后,喻母便按照其父的生前的嘱托,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喻文州送出了国,寄住在国外一位亲戚家中,他的全部中学课程也都经过认真安排,在国外完成。孤身一人在国外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,更何况还是战争年代。临上飞机离开中国的那一瞬间,喻文州心下突然无比了然,原本恐惧的心情被一种更深沉的冷静所替代。

       他知道父亲想让他做什么,他也知道,终有一天,他还会回到这片纷争不断的故土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去便是五年。

 

       树影婆娑,脚夫们搭着汗巾,聚拢在城墙脚下歇息,电车顺着轨道在楼房马路间穿梭,冰铺的生意正热闹。八月的南京城被蒙上一层令人烦闷的热浪,脚下新修的柏油路被阳光烤灼着,喻文州每踏出一步,都感觉鞋底有焦灼的感觉,异常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此时的他刚学成回国,听从母亲的安排,从轮船渡口下船后顾不着去别处,拎着行李叫了辆车,直接坐到了南京国立的大门口。虽说是临时插班生,但真正的入学手续并没有想象中的繁杂,也有可能是已经与上面打过了招呼的缘故,喻文州只是简单在几个办公室跑了几趟,便顺利拿到了各类课本以及宿舍的钥匙。

       学校宿舍在偌大校园的最北面,宿舍的看门老大爷靠在门旁的藤椅上,眯着眼,举着一把大蒲扇挡了半张脸,中气十足地喊住了正要进宿舍放行李的喻文州。

       “天气太热,学生都放回去了,开学还早嘞!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停下脚步,笑着回应道,“老先生好!”

       那老爷子听了,连连摆手,“你们都是读书的娃,有文化,老爷子我不过是家里闲,来帮着看两天大门,别这样叫!”

       他将蒲扇从面前移到了胸前,扇了两下,眼角的皱纹攒成一簇,仔细打量着喻文州,“小娃娃长的倒是挺俊,不过不是南京人吧?这天气可热了,宿舍里如今可就住了两三个不回家的,我那个小孙女也是啊,自从进了那个什么女子师范,也是整日呆在学校里,老大不小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对方态度突然热情起来,那上下扫视的目光中透着满意,仿佛是在给自家孙女选中意的夫婿,这眼神让喻文州背后一凉,“食堂和澡堂都在楼后面,每层宿舍的最西边和最东边都有水房,有事就来招呼我这个老头子吧!”

       听罢,喻文州赶忙道谢,又站在烈日下陪老人家聊了句,直到摸清了各类规矩和学校布局后,他才拖着行李箱,不紧不慢的向宿舍楼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南京国立的宿舍楼只有两幢,分了男女,平时选择住宿的学生就不多,更别说是假期里了。几间空房怕放着积灰太浪费,还被有心的学生简单改造成了杂物间。

       “三零八号学生宿舍,所以应该是三楼吧?”

       楼道里有些黑,喻文州把玩着刚刚领来的房门钥匙,上面挂着的那张泛黄纸牌标明了房门号码。他在三楼的楼梯口停下脚步,犹豫了一下,然后朝着光亮的出口走去。走出楼道后便是楼层走道,左半边露天,右半边是一个个宿舍门,一路排开,听说当时这样设计是为了空间与采光。

       一整栋楼在最左边与最右边各有一个楼梯,每个楼梯口出来的地方都单独开了片露天小平台,本意是想种点花草美化环境,但因为离水房近的原因,常有学生在这里架起杆子晾晒衣物。当然了,晾衣服这种事情一般都发生在女生楼,男生宿舍这边……一般都是用来打水直接洗澡的。

       说起来也有道理啊,大夏天,跑几层楼下去到澡堂,在跑几层楼上来,刚洗完的人又是满头大汗,图什么呢!更何况都是男生,露天浇一盆凉水从头到脚这么一洗,别提多舒服了,一届届学生下来,这都快成了惯例,就连有些临时有事借住在学生宿舍的男老师都这样干过,学生就更没什么顾及了。不过初来乍到的喻文州当然不知道这些,他怀着毫无防备的心情,走出楼道,一听一阵水声,喻文州的衣服湿了半边。

       凉水顺着耳后流进他新换的白衬衫里,沿着后颈,脊椎,接着被衣服吸走,只留下点点水渍。

       什么情况?!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向走廊左边一看,只见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,赤裸着上半身,捧着一个塑料水盆,也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自己。轮廓分明的下颚背着烈日,看起来有些泛红,有些长过耳廓的头发因水的存在而变得服帖,滴下小水珠顺着脸庞流下。

       那少年不知从哪里飞快的捞出一块毛巾来,有些尴尬的甩了甩头,将毛巾叠了叠,擦起了身上残留的水迹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好意思!我以为假期里这层楼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,实在没想到你会从楼梯口出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也是一脸的莫名,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转过脸好还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,“呃,没有打扰你洗澡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有没有!大热天的去澡堂实在太麻烦啦,想着今天应该没人所以!”少年笑了笑,说话间已经套上一件普通汗衫,又单手拿着毛巾使劲揉了一把头发,剩下一只手向着喻文州伸了过去,“你好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也伸出手,象征性的握了一握,“那你接着洗……我去宿舍房间放个行李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去吧去吧,感受一下国立的宿舍,一个人住整间的感觉可棒了!”

       少年对着喻文州的背影挥了挥手。

 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的三零八号宿舍在整层楼的偏里一点,等他把床铺按照先前的习惯整理好,将一些要用的书籍和换洗衣物安置完毕后,再出门一看,那个少年早已经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   直到第二天中午,午饭过后,喻文州拿着刚办好的借书证按着印象,直接去了校园内的图书馆。他有几本重要的书籍在国外一直没有渠道取得,那几本古籍的原本一直存放在南京国立的图书馆里,虽说不一定能借到原本,但复刻本总是有的吧?

       待他走进图书馆大门,前台那个身影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       这不就是被他撞见洗澡的那个吗!

       这是对方也一眼望见了喻文州,奈何是在图书馆里,因为还没开学,没什么学生,所以安静异常。对方憋着话,直到喻文州走到台前,才尽量压低着声音,与其打了个招呼,“好巧啊,怎么又是你?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把崭新的借书证递了过去,“来借书,没想到这里的学生都这么好学,放假不回家只是为了待在学校图书馆里?”

       “哪能啊!上学期期末和别人打了一架,本来也不是我的错,但为了公正,还是被调来图书馆整理书籍了……从假期这几天开始到开学,真是憋死我了。”那少年看见喻文州就打开了话匣子,嘴上虽然抱怨着,手还是熟练的翻开喻文州的借书证,在第一页上盖了个章,“你姓喻啊,这姓好少见!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,我叫黄少天,少年中国说的少,顶天立地的天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喻文州,字你都看过了。”喻文州接过借书证,“然后是?”

       “然后你把想要接的书拿给我,我会帮你登记的!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点了点,两人就这样熟悉起来,开学后虽不是一个班,但也时常有所来往,后来又发现两人身世相近,趣味相投又是后话,只可惜一九三七来的在意料之中,又在意料之外,喻文州与黄少天被迫中止学业,随后各奔东西,走上自己该踏上的那条道路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两人间的回忆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本来行驶的好好的火车车身忽然猛的一震,不远处传来炮火坠地产生的阵阵轰鸣。

       整节车厢的旅客都慌乱起来,瞬时间一片嘈杂,又过了大概三十秒,火车彻底停下来,此时就连平时总冷着一副面孔的乘务员也开始四处奔走,露出惊慌的声色。

       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与喻文州两人的座位就在车门旁边,此时都还算镇定。只见黄少天起身看向窗外,喃喃自语道,“还没到站,四边都是山……应当是敌人突袭铁路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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